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：娄烨的价值与困境

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海报

除去娄烨尚未上映的另一部新片《兰心大剧院》，在目前娄烨已经问世的10部作品中，《风雨云》是故事性最强、商业性最强的一部。井柏然、马思纯、陈妍希、秦昊、宋佳等很多有流量有论题的实力派艺人助阵；更关键的是，就像有人调侃的，《风雨云》惊险古怪程度，可与《故事会》或《知音》上的作品相匹敌。

中国南方某城市，城建委主任唐奕杰（张颂文 饰）坠楼身亡，杨家栋（井柏然 饰）负责案子的查询。他发现唐奕杰坠楼案与和紫金置业负责人姜紫成（秦昊 饰），还有几年前紫金企置业合伙人、姜紫成的“恋人”连阿云（陈妍希 饰）失踪案都有着密切的联系。而唐奕杰的妻子林惠（宋佳 饰）和女儿小诺（马思纯 饰），与姜紫成的联系也十分密切，并不单纯……

姜紫成、林惠、唐奕杰；林慧曾是姜紫成的恋人，终究却嫁给了唐奕杰。

唐奕杰-姜紫成-林惠-连阿云-小诺，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杂乱纠缠？连阿云是如何消失的？又是谁害了唐奕杰？

尽管人物联系古怪，但《风雨云》并不狗血，这得益于故事的讲法。《风雨云》取景地触及中国大陆、台湾和香港，前后时刻横跨20多年；但电影并非线性叙事，娄烨采用了参差的叙事结构，经由蒙太奇连接重要的时刻点，如同拼图游戏，终究一块没有放上去，就看不清故事的全貌。这既让叙事更高档，也极大增加了悬疑感和影响感。

《风雨云》也坚持了娄烨叙事语言上的一切特色。比方手持摄像，很多的片面镜头，充溢着烟雾、具有颗粒感的晦暗镜头……这些都让《风雨云》像一篇带有强烈片面色彩的散文。

电影的全体色彩模糊晦暗

当然，《风雨云》也依然有雨。尽管故事的背景在中国的南方城市，不过电影里极少看到晴天，滴滴答答似乎有下不断的雨。而下雨天，一直是娄烨电影的重要背景。像《推拿》，南京的晴天十分可贵，雨总在没日没夜地下，淅淅沥沥的雨也很少，一下便是滂沱大雨；《春风陶醉的夜晚》，电影一直在阴雨连绵氤氲湿润的气氛跋涉；再如《浮城谜事》终究，乔永照也是在暴雨中杀人……

娄烨为何如此热衷于下雨天？下雨天提供的不仅仅是一种湿润黏腻的气氛，它仍是人物心态与生存状况的一种外化，丢失、压抑、烦闷；雨并不是情绪的发泄，而是人被投掷于一个被阻隔的孤单窘境。

电影里有很多的下雨场景

因而，娄烨的电影中很少有美好的人。风云诡谲的年代变幻，个体藐小如浮萍，流浪迷茫，他们或怀揣理想主义成果梦碎，或想要平稳过日而不得，情不自禁地游荡。爱情成了仅有的救赎。“性爱”成了娄烨电影中别的一个关键元素，爱情是那些虚无的个体抓住的终究一根稻草，是他们自我解救、确证自我存在、时间短获得自在的仅有一块飞地。

遗憾的是，就连爱情都可能是虚无的。娄烨的电影中，鲜有精神匹配的爱情，更多的是爱情的错位、真爱的不可得，性爱是情欲上的绝望与爱情的走投无路。爱情是救赎，但爱情又不可得——娄烨以此来反映现代人的情感匮乏与渴求，体现浮杂而烦躁的年代背景下，现代人的恒久迷惘与孤单。

所以娄烨电影中的女主角常常在性爱之后落泪。《风雨云》中小诺在电话里向杨家栋表达“我喜欢你”后落泪，连阿云在被姜紫成抛弃后落泪……

陈妍希扮演的连阿云进场不多，但十分出彩

她们也是《风雨云》中立得住且感动我的人物。连阿云早前只是台湾歌厅里的舞女，被危害与被侮辱，她以为姜紫成爱她，并将这份爱当做救赎；小诺从小生活在充溢暴力与情感混乱的家庭中，她虽衣食无虞却极度巴望爱与安全感，因而她终究哪怕以极点的方法都要守护住一个“完好的家”。但终究她们的苛求都被碾压。

马思纯扮演的小诺是“受害者”

在金钱、权利、愿望极度胀大的背景下，容不下一份完好的爱了。这是娄烨的叹气，无法和愤恨。

娄烨一直以来的创造价值和窘境（包含他的作品的上映窘境），都源于这份愤恨。在一个剧变的年代，价值在丢失，秩序在离析，规则在损坏，人心在崩坏，一切都在洗牌，一个有良知的表达者，很可能是一个愤恨的表达者。愤恨者对立愚笨、无趣和谎话，并进行勇敢的、充溢反讽与想象力的实践。这是娄烨印象的共同价值，他以一个又一个的经典人物戳穿年代背面的巨大空虚。

但愤恨的极限在于：它极易让创造者预设某种理念与条件，人物失去了杂乱性和自主性，而流于脸谱化和标签化，成为理念下的一个东西。换句话说，年代-个体、巨大-细小的坚持刻板而僵化，详细而细微的个体不见了，愤恨形成别的一种形式的扁平与粗犷。

这体现在《风雨云》中，便是唐奕杰、姜紫成、林慧这三个重要人物的脸谱化，官商勾结的官员便是这样的，商人便是这样的，迟疑于官商之间的情妇便是这样的。娄烨尽管竭力赋予每个人物杂乱性，但他们的内心世界仍是几近空泛，他们的举动缺乏满足的必然性。姜紫成与林慧的祸患爱情反倒让娄烨的愤恨像是一个“笑话”。娄烨说，“我以为在年代背景下的每个人都是无辜的”，当他将年代作为仅有的反派、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年代之后，这时他在意的或许只是这个拆迁故事的论题性，而不是人物充分的自主性。

宋佳的扮演很精彩，但丢失金马提名，或许与这个人物自身的功能性有关

有人说，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电影素材的巨大宝库，实际一直比电影更精彩。因而电影不应跟在实际背面萧规曹随，成为实际单一的愤恨指涉。电影的魅力一直在于人，一个一个详细的、灵动的个体；先有人，之后才有愤恨。因而，阎连科的一段自我警醒，或许也适合于送给娄烨：“我很怀疑自己的作品总有一天会被年代抛弃。这承担的不是政治危险，而是艺术危险。如果太贴近实际，作品没几年很有可能遭到筛选。”歌谱www.haolingsheng.com/gepu/